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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節臺階。 (3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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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的地方!

“秋君不該去。”殷十九收起傘:“好容易退出江湖的人,再踏入渾水,會引火燒身。”

“這是什麽話!”上官尋命:“你我是兄弟!當年一起喝過血酒的!看你神情,應該是早有布置?這樣就好,有秋君在,更添一重保險。”

他給法門加了三把鎖。

衛無私、患劍,然後再加上造化之鑰和九杯愁。

這三重保險,以應對即將發生的險境。

在布局人的眼中,一切脈絡清晰可見。就像是預見過色無極會出事一樣,殷十九同樣早已預見了法門與魔界之戰。

盡管如此,殷十九還是設法將殷末簫調了出去。他垂下眼,殷末簫在南武林,要比單純留在法門閉關更有用。

“兄弟?”殷十九道。

他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。但上官尋命卻已長長吐了口氣,放松下來。

“當然是兄弟!幽燕征夫四人結義,哪怕大家現在都不再是殺手,你也有很多變化,身邊有其他的人,但兄弟依舊是兄弟!”

上官尋命大力地拍著殷十九的肩膀:“秋君前日得了一個大胖小子,還特意給你備了一件他家兒子用過的小衣服,就等你與色無極的喜訊了。阿雨,你人在江湖,眾兄弟都很擔心。阿逢前些日子捎來訊息,說他現已安全,為避開異度魔界之偵查,暫時不便透露落腳地點。”

恨不逢?殷十九目光閃了閃。

“他會提起我,真是讓人意外。”是太意外了,被抓去魔界的人,還能向外傳遞信息,恨不逢……是在被抓走之前,提前留下的訊息。

為了不讓當年結義幾人同他翻臉嗎?

“阿雨。”

上官尋命沈聲道:“秋君曾說,你肩上的擔子太重,我們無法幫你,也只能退隱江湖,不去妨礙你要做的事。甚至於你另有身份也罷,當年結義是否有隱情,其實也早就無所謂……足夠了。你已盡量保全我等。但我與秋君,總不能一直心安理得就讓你頂在最前方!”

殷十九忽然擡頭,直直看向上官尋命。

上官尋命不容置喙:“約好了,十日後,你帶色無極去秋君家喝滿月酒!”

結義這東西,還需要講究一二三或者理由?十年相處,早就讓上官尋命和愁落暗塵看出殷十九是個怎樣的人。兄弟既然認下,那裏還有帶改變的。

殷十九:“好!十日後,如果還能脫身,我一定去。”

最後一壇酒被從地上提起,上官尋命直接拍開封泥,咕咚咕咚喝掉半壇,才反手遞給殷十九:“兄弟!”

殷十九點頭:“兄弟。”他暢然一笑,接過酒壇。從色無極死後,他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過真正笑容。

“那法門那邊……”上官尋命正開口,忽然遠遠傳來秦假仙的大呼小叫:“老小,老小啊!”

秦假仙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,一見到殷十九,立刻急急忙忙道:“不好了,小九,色無極的棺材上忽然散出光點,好像要魂飛魄散,你快去!”

啪。

殷十九手一松,酒壇摔個粉碎。

上官尋命立刻道:“法門還有愁落,我隨你走一趟!”

琉璃仙境山下的莊園中,靈堂內沒有燭光,一片黑暗。

有無數熒光從色無極的棺材向外飛散,屈世途一臉焦急站在靈堂外,手足無措不知道要怎麽辦。

殷十九拎著秦假仙,上官尋命緊隨其後。還好公開亭離琉璃仙境不算太遠,三人化光落地。

“小九!”屈世途立刻開口:“剛剛來了一個人,說要阻止色無極靈魂潰散,這個人你認不認識?”

黑暗靈堂中,一道紫色身影手持羽扇,正擡頭看向屋外。

此時星光漫天,竟然是無月之夜。但還有些微光,殷十九一眼就看見了屋子裏的人。

黑發高冠,紫衣飄逸,正是某個神棍。

“楓岫主人!”殷十九一聲冷喝,沖了進去,一袖子將人掃開,直接掀起了棺材。

色無極緊閉著眼,光點正是從她額頭向外散出,原本紅潤的臉色肉眼可見般地蒼白了下去。

“吾感應到她體內生機流逝,可惜,仍是來遲一步。”楓岫主人輕嘆。

殷十九擡手抱緊色無極,臉色已是非常難看。他渾身往外飈冷氣,一時之間連楓岫主人也不由羽扇掩面寒毛直豎。屈世途猛地拉住上官尋命,不讓他往裏面走,秦假仙早察覺不對,悄悄往外溜準備去喊人。

“這是怎麽回事!”

楓岫主人:“吾不知道。”

殷十九將色無極抱在懷中,擡手一指點向她眉心,卻被一股巨力震歪手指:“你上回不是說,是因為佛獄功法與慈光之源相互沖突的緣故嗎?”

楓岫主人:“但這一次,她意識之源中所以力量竟是融合在一起。魂魄消散之緣故,或許正是因為如此。”

“楓、岫、主、人!”殷十九一字一字道,擡手一掌拍碎棺材。

“你冷靜。”楓岫主人道:“這種變故,非是你我所能預料。”

“如果不是你先提起色無極將有一劫,我不會有讓她一人去冒險的念頭!”殷十九收回手,握拳,然後松開,去整理色無極的頭發:“從你我同看金八珍所留下的手劄之後,你便對我起了殺心。”

黑暗之中,楓岫主人手持羽扇,一時並未反駁。

殷十九低著頭,沒人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。

“畢竟。”楓岫主人承認:“吾來自慈光。”羽扇半遮面,白首知交猶按劍,“江湖總是這樣殘酷。”

楓岫主人:“但吾並不想傷害色無極。”他只是想借這件事,逼殷十九去見某個人,讓他收手。

“你的想法太過極端,苦境有苦境的命運。你可曾想過,你插手後,已間接影響了多少人的命運?”楓岫主人慢慢道:“如九千勝那般好運,並非尋常人能有,他避開了第一次死劫,卻險些在第二次真正害死了最光陰。”

既然是劫,那是避不開的。慕少艾活了下來,焉知日後羽人非獍還會不會死。日後也許有很多人會因為殷十九而活下來,焉知在那之前,會不會有更多人因他而死去!

已經有很多人因此失去不該失去的性命。

游走與命運中的人,期盼有人能改變命運,卻又時常被禁錮於新的命運。命運無常,人心無常,犧牲也……無常。

殷十九凝視色無極的臉,像是在聽,又像是思維已然空白:“無極若是死了,我會讓你我一起陪葬。”他道,忽然手中一動,“嗯?”

他像是發現了什麽。

色無極身上散出的光點忽然停止。楓岫主人搖扇動作一頓。殷十九聲音急切:“楓岫你來看!”

變故就在這一瞬發生。

楓岫主人不由俯身去看,色無極突然睜開雙眼!

她朱唇微啟,一縷無色之煙在黑暗中撲向楓岫主人的臉。

在身後,一道黑影一掌擊在楓岫主人後心要害,一口殷紅頓時沖出,直接噴在色無極一身紅衣上。

楓岫主人羽扇一旋正要轉身,卻因為迷煙效果,動作遲緩一瞬。色無極已從殷十九懷中半坐起身,並指向前,毫不猶豫點中楓岫主人胸口。

一道血箭透體穿出。

楓岫主人踉蹌後退,發冠跌落,紫色長發披垂下來,已是半數染上血跡。

他終於看到了身後。黑暗之中,來自佛獄的凱旋侯靜靜站著,並慢慢收回手。

凱旋侯墨綠長發,一身黑衣,面容與拂櫻齋主有八分相似……他就是拂櫻齋主!

楓岫主人:“哈……哈哈!”第二口血從口中湧出,染紅衣襟,已是心脈寸斷。

神源不滅,人死不了,傷卻是切切實實的傷。

殷十九已扶著色無極起身。色無極長袖一揚,像是力盡閉眼,依靠在殷十九懷中。

屋外,屈世途清晰看到殷十九五指之間以極細的銀絲操縱色無極的身體,張大嘴差點喊出聲,被上官尋命及時一巴掌蒙住。

靈堂內,地上散著棺材板,楓岫主人失血過多,已是視線模糊:

“當初你為何要將那本冊子遞給我?”依舊準確無誤找到殷十九的方向,輕咳,楓岫主人唇角不斷往下滴血。

失算。

楓岫主人一直以為殷十九所布之局是落在薄情館,卻沒想到一切都是幌子,真正有問題的,恰好正是色無極!

愛恨情仇皆能入局。在楓岫主人利用色無極感情去算計殷十九的時候,殷十九早已開始利用自己的感情。

面對楓岫主人的疑問,年輕人沈默片刻。

殷十九:“也許,我就是為了這一刻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倒計時18……楓岫主人出局。

☆、冷眼看蒼雲

玄雨問慕少艾:一個正常江湖人的生命中,除了腥風血雨和刀光劍影之外,還有什麽?

慕少艾呼呼呼地回答:好山好水好風景,江湖美人,美人江湖,應該再有一位相伴天涯的美人~

時至如今,殷十九已不知道慕少艾將色無極送到自己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麽。是制造一個弱點,應該有一位美人,多一份羈絆,或者只是一時興起。

黑暗的靈堂內。

殷十九摟著色無極,手指慢慢滑過她光滑的臉頰。一個局只需要一位布局者。他需要一個機會讓楓岫主人對自己出手;同樣需要一個理由,自己出手。

在落下孤燈那一場落雪中,他對色無極說:將你的性命給我,從此你可以取走我的性命!

餘生,他也應該為了這句話去以自己的性命來償還。

夜色之中……

獨自居住去蠹居中的殷芊妘突然從夢中驚醒,一手按住心口,無端感覺有些刺痛。

是一胎雙生的小弟殷雨出事,還是已離開法門很久的父親又經歷風雨?

殷芊妘無聲擡頭,看向漆黑的窗戶。

窗外無月,忽然閃過一道身影。

“誰?”殷芊妘出聲詢問。

一陣風吹過,有人在屋子裏點亮了一盞燈。

那人披著棕色羽毛披風,黑發披肩,容貌俊逸而眉宇微沈。

“愁落暗塵?”殷芊妘一怔。她認識這個人。這個人和殷十九是很好的朋友,已經娶妻退隱。

愁落暗塵低聲道:“法門與殷十九之間關系洩露,異度魔界與翳流聯手進攻法門,此地已不安全,殷姑娘,請速速跟我走!”

月黑風高殺人夜。

法門。

黑雲滾滾,魔氣籠罩而來!異度魔界以銀锽黥武、暴風殘道為首,領數千魔兵,殘殺法門弟子。

恰好公法庭解散後,法都令法無吾在家,立刻讓小師弟聶商保護二小姐殷芊嫿離開,自己組織起人手對抗異度魔界。

死戰不退!再多私心,也抵不過法門根基教祖傳承,只因身後,還有更需要保護之人!

危急時刻。

“天眼之下,罪惡難容,正氣無私,典刑法宗!”

隱居在無私巖的教祖首徒,白發藍衫之先天人衛無私險險趕到,正氣劍出手,救下險險遇難的法門弟子。

“大師兄!”法無吾吐一口血,淚已落下,身旁弟子已是死傷殆盡。

衛無私冷著臉,一掌將最後幾人推出戰團之外:“走!這裏吾一人即可!保有用之身,將今日之事告知教祖,為吾教留一分力量!”

劍如霜,鋒利不留情面,劃過魔人頸脖,百年劍意在地面留下一道深痕。

衛無私持劍一人擋關,無懼魔界大軍!

黑發紅衫的魔手持銀邪而來,銀锽黥武示意讓身後魔將前去追擊法門殘餘弟子,長戟橫胸,註視衛無私微微一禮:

“請。”敬英雄,正是不死不休!

中原。今夜誰家無眠?琉璃仙境山下莊園外,一道白衣人影頭戴蓮花冠手持拂塵慢慢走來。

靈堂內,一時無聲。

殷十九手中絲線突然寸寸崩斷,他喉中湧出一股腥氣,又咽了回去。

一只手反過來握住殷十九手腕,色無極再度睜開眼。

楓岫主人一開始已認定她的蘇醒是殷十九的陰謀,但此時又不確定了起來。

色無極緊緊握住殷十九的手腕,繼而十指交錯。她道:“小九,無極在此,無人……可以傷你。”

殷十九五指收攏,死死握住色無極手指。他抿著唇,一聲不吭,壓抑住胸口翻騰之氣血,不漏半點痕跡。

色無極眼再度閉合,人再次倒入殷十九懷中。這一次,在場所有人都已清晰聽見她漸漸恢覆的心跳。

楓岫主人猛然劇烈咳嗽,“……天源能量……原來如此,楓岫輸得不冤——”色無極的身上,有四魌界的能量氣息。玄雨當年竊取的四魌天源,根本沒有用在自己身上!

羽扇遮唇,楓柚主人再吐第三口血,人已漸漸不支:“事到如今,你可否說一句真話,碎島王樹當真已失去能力?”

殷十九:“知不知道答案,對你而言已不重要。”他再度將色無極摟在懷中,並決定再不放手。

楓岫主人:“哈哈……咳,最後一個問題,你為何會選擇在這裏動手?”

寂靜無聲。

這裏屬於琉璃仙境,楓岫主人才沒有過多提防,否則早該心有成算。殷十九和凱旋侯之間會聯手,這很正常。殷十九想殺楓岫主人,從立場看,這也很正常。但楓岫主人此時還沒有死,琉璃仙境也沒有動靜,只意味著一件事……

殷十九:“為了,保你不死。”

蓮香沖淡血腥氣。

在外面兩人的註視下,素還真一步一步踏入靈堂。正是在這裏動手,有清香白蓮做保,楓岫主人才能留下一條命。否則將人挫骨揚灰後,有沒有神源已不再重要。為了佛獄利益,凱旋侯絕對會試一試。

“素還真?!”屈世途忍不住在外面開口。

“抱歉,這一局,素某其實身為參與者。”素還真目光掃過楓岫主人,看向凱旋侯:“四魌界本與中原無關,只是可惜,素某早先已同人有過約定,只得委屈先生暫時退隱。”

……火宅佛獄已同琉璃仙境聯系上了。

楓岫主人心念一動,眼前突然一黑。凱旋侯在後方出手,一掌將人敲暈。

殷十九和素還真就這樣看著楓岫主人雙眼緊閉,一聲不吭倒入凱旋侯的懷中,雙雙松了口氣。

“在事情結束之前,吾會讓他留在拂櫻齋。”

凱旋侯道:“三日後,佛獄必不會讓中原為難,吾王屆時會親臨琉璃仙境,與先生一談。”

“好。”素還真幹脆利落。

凱旋侯:“多謝。”看一眼殷十九,帶著楓岫主人直接化光離去。

從收到咒世主傳達的消息時起,凱旋侯終於對玄雨心悅誠服。這個人不愧為當年邪天禦武身邊最強的幫手,從殺戮碎島王樹布局,一直到今日,每一步皆在他的算計之中。

三天後,火宅佛獄降臨苦境,會徹底與四魌界做一個了斷,從此開啟新的局面。

之後,殷十九面向素還真。

“我要去一趟法門。”他道。

素還真敏銳發現殷十九狀況不對:“造化之鑰不在你身上?”

“所以請別再讓一頁書來找我。”殷十九點頭:“東瀛與佛獄就交你處理,六禍蒼龍天命之日,記得一定要去一趟天荒山!”

素還真:“你在玄機門內做了什麽?”他已經從屈世途口中聽說那次錯覺。

殷十九:“不是壞事。相信我。”

該相信嗎?

素還真忽然道:“在一切結束之前,保住性命!”這一刻,清香白蓮目光清澈,裏面有殷十九的影子。

殷十九:“……我會。”他抱著色無極轉身往外走。從這一刻起,一切皆已安排到位,潛在水中的魚,即將游往終點。他將會帶著色無極一起!

走下臺階的時候,殷十九險些摔倒。先前操控色無極,以及隱藏已恢覆的心跳,對失去造化之鑰的他來說負擔仍舊太大。上官尋命擡手托了他一把,渡入元氣。

殷十九伸手,兩人雙掌交錯,握了一握。他道:“十日後,我一定會來。”

上官尋命:“我與秋君等你!”

夜色漸漸消退。

黎明將至,新的一天即將來到。掩藏在黑暗中的殺戮與戰鬥也已經平息。

殷十九不管傷勢,帶著色無極用最快的速度趕向法門。凱旋侯能看在素還真的面子或者過往交情上,放過楓岫主人,為了減少他與中原的聯系,卻不一定會放過色無極。

至少一直到天亮為止,殷十九一直隱隱約約感覺小狐就在附近。

直到他踏入法門。

天亮了,血未幹,家破人亡!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直沖鼻端,竟是讓殷十九微微感覺眩暈。

他出生在這裏,七歲之前,長於眾弟子之手,在教內排行第十九。

殷十九踏過地上血海,四周魔氣陰霾還沒有完全消失。

陽光照耀下來,清晨,光線柔和。

屋舍在激戰中倒塌,烈火灼燒過巖石,附近有毒,毒死樹木,是翳流出的手。翳流目前仍然屬於殷十九麾下。

橫七豎八的刀劍交疊,不見屍體。

殷十九再往前,在法門正堂倒塌的門柱前,看到了一座堆積的屍山。

何等蒼涼。

死去的弟子都在這裏,被留下來,冤魂不滅。屍體血跡未幹,被異度魔界用作向他示威。殷十九無法去數還有多少人活了下來。

哪怕他給法門布下了三道防線。第一道,衛無私。第二道,被囚禁在牢獄中的刀瘟患劍夫婦兩。第三道,九杯愁,造化之鑰!九杯愁並沒有回到他身邊,一定還有人活著!

繞過滿目鮮紅的屍山,踩著血流繼續往前。法門大殿已經倒塌,被巨力摧毀,僅剩一半。殷十九踏上門口臺階。小時候他躲在這裏,看殷末簫收聶商為徒,聽他的父親宣布另一人為自家關門弟子。

關門弟子意味著日後繼承傳承。殷末簫明明有他,為什麽還要收別人做衣缽弟子?那時殷雨非常難過。但現在殷十九明白,殷末簫或許早已知道了。

踏入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,殷十九將額頭貼近色無極,

衛無私就在這裏。

他渾身冰涼,已絕生機,劍仍在手,直直插入地面維持半跪身形。衛無私身上多處傷痕,手臂與腿骨骼已斷……

後方有一條通往外面的密道。衛無私擋在了最後一條生路之前。

以殺掠世,斬草除根。這才是真正的異度魔界!殷十九站在衛無私身前,將色無極放下,擡手閉合了大師兄的雙眼。

“蛟龍出水,是為化龍。吾本以為,能見到一尾龍。”附近有鑿子鑿穿木塊的聲音,還有人輕聲咳嗽。

殷十九一擡頭,看到旁邊有一人坐在旁邊磚塊上,低頭用小刀雕刻木像。

“極目冷眼笑蒼雲,寂寞一生傲天穹……咳咳,可以稱吾為寂寞侯。”

寂寞侯停下動作,低頭看著掌心木像,那是一名無法雕刻出面容的女子。

他一身黑白文士裳,發色灰白,兩鬢蒼蒼。這是一個乍一看去死氣沈沈的男子,很像是一名為情所困之人。但不知困住寂寞侯的,是親情,愛情,或是世情……

寂寞侯擡頭看向殷十九,“可以談談嗎?”他輕咳:“關於,法門,或者六禍蒼龍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倒計時……

小九立了一個f

☆、變奏的開始

在一片屍山血海之中,寂寞侯見到了那個人。

寂寞侯:“你後悔嗎?”

“不。”緊接著,他又推翻了自己的話:“觀世情已成局,事先已預設結果,你不後悔。”

寂寞侯又道:“那麽,你悲傷嗎?”

他看向殷十九的心臟,咳嗽:“吾聽聞你曾因為閻魔旱魃而自毀雙心,吾猜一猜,你所摘除的是自己的心臟,留下的是你所在乎之人的心臟?”

因為不匹配,所以反而比當年雙心之時更損傷心脈。

寂寞侯:“你並不在乎。因為從一開始,你便已將自己當做棋子。凡是算計你的人,皆會被棋局所反噬。因為你並非棋手。那麽,真正的棋手是誰?”

金八珍的小冊子裏是這樣評價未來六禍蒼龍身邊的第一軍師,紫耀皇朝真正的締造者文武冠冕寂寞侯的……一個看過劇本的男人。

寂寞侯的眼眸極黑,很清澈,倒映萬物之清澈。他站在人間,立場不偏不倚,心極靜,極清,能看到很多一般人看不見的事。

殷十九:“是命運。”

寂寞侯:“是因果。”

兩人幾乎同時開口。殷十九有些挑眉。

他感覺到了危險,這是一種源自內心的直覺。寂寞侯並不是說武功有能勝過他的把握,而是這個人兩個字之間,已然握住殷十九一直以來布局的核心。

“咳咳。”

寂寞侯又開始完善他的木雕:“從閻魔旱魃死亡之時,吾便開始觀察你之手法,看似無一不是從久遠前便開始布局,但人算不如天算,你不可能想那麽遠。”

“你對時局有著很敏銳的天分,往往會在一些關鍵之處落下一子,隨時間發展,而順勢而行。”寂寞侯又道:“比如,你現在見到吾,心中已在思考,將來如何利用。”

說得一點都沒錯。

玄雨什麽都沒幹,他只是提前做了一些布置,比如救玄淩蒼時,已思考利用三教;道境與魔界聯手時,已預計未來翻臉。至於這種“利用”是好是壞,怎樣去做,只在日後一念之間。

殷十九:“你覺得我會怎樣做?”寂寞侯確實是個很有趣的人。

“說服吾,放棄六禍蒼龍。”寂寞侯擡頭,直言:“咳咳,吾正在等待你的說服。”

如果最先遇見寂寞侯,殷十九一定會和這個人成為朋友,然後聯手去坑素還真。

可惜沒有如果。

“我可能已經截斷六禍蒼龍之天命。”第一點。

“天下止武有一個最大的弊端,苦境如遇外力入侵,百姓幾乎沒有還手之力,依靠王朝兵力調度,太被動也來不及。”第二點。

“有更好的人選。”這是關鍵。

寂寞侯體內有傷,他時間不多。

在看到這人的第一瞬間,殷十九腦海中一個念頭已隱約成型,他靜靜問:“你為什麽非要盯住龍氣?”

真龍命格,意味著能成為皇者。但苦境實在坑爹,勢力林立,聽調不聽宣,坑死的皇帝快要滿五個手指。

“嗯……”寂寞侯沈思。

為什麽非要盯住真龍命格,尤其是六禍蒼龍這種能夠改造得殘缺不全的那種,大概是好掌握,好控制,也好拯救吧。

寂寞侯自己都知道至今為止,苦境已經死了幾個真龍命格。只不過目前最適合他出手的人,曾經是六禍蒼龍而已。

“你有更好的人選?”寂寞侯目光一閃,又忍不住開始咳嗽。他現在也覺得有點稍微遺憾,應該更早時間遇見殷十九才對。

“緣荷來境,織語長心,十歲女童,白紙一張。”

“九兩九命格。”在請玄淩蒼帶回無常庵主持釋女華之後,順藤摸瓜找到了她的女兒不見荷,經過瘋道人確認,不見荷那位義妹正是傳說中的九兩九命格……他內定的邪教教主。

既然有寂寞侯,不妨將那位貢獻出去,也許能有意外之收獲。殷十九手指輕敲膝蓋:“有興趣嗎?”就像是發現好吃的,盛情邀請小夥伴。

未來的羅喉戒璽之主,如果經過寂寞侯的手,能綻放怎樣的光華?

九千勝、君鳳卿一定會非常驚喜!

殷十九:“有一種寶物名為羅喉戒璽,唯有九兩九命格之人能夠戴上,擁有控制人心之能力,唯獨一朵花能解。這件事素還真知道,我知道,如今又多了你。”

“素還真嗎……”寂寞侯握拳湊在唇邊:“咳咳。”

素還真的毛病在於不喜歡讓中原存在自己控制不住的東西。這一點,其實寂寞侯、殷十九多少都一樣。

“聽起來不錯。”寂寞侯看了一眼殷十九,此人可交。他心動了。

兩人蹲在屍山血海旁邊,商量如何瓜分小女孩。

如果此時色無極能夠睜開眼,一定能發現天地失色之奇景。不經意間,眼神交接,擬定合作!

寂寞侯:“你的目的?”

殷十九:“給予適當之磨練,讓更多人學會自保。一個族群,需要保持適當的活力,才能在絕望中學會堅強。”他僅剩的瞳孔中流露出冰冷的意味,“僅靠幾個人,無法保護苦境永遠。所謂天命,難道不也是拋棄少數人之性命,去保全整個族群嗎?”

沒有人願意成為被放棄的那一方。

包括現在什麽都不知道的六禍蒼龍。

“誰給予世人絕望?三教號稱清聖,依舊陷入內鬥導致內部分裂。越強的修行者,越會給百姓帶來災難。”寂寞侯道:“你能控制黑暗,能阻止那些自命不凡的修行者嗎?”

很尖銳的問題。寂寞侯果然是個明白人。殷十九開始感受何謂談話的快感。有些東西永遠不能和素還真去談,那位立身正道,有自己的堅持,有些事可以做,卻永遠不會說。

“從三教開始,給修行道樹立新的風氣。修行者,不該介入人間事。”殷十九擡頭看向寂寞侯,勾唇:“我是玄雨。”

寂寞侯點頭:“寂寞侯。”他就叫寂寞侯,沒有別的名字,別問了。

“有時間讓我看看你的傷。”

“可以。”

寂寞侯:“冷峰殘月,吾等你。”

殷十九第一次升起想結交一個人的願望。他抱起色無極,在滿地鮮血中站起身,黑發一點一點脫去偽裝,變成徹底的灰色。

他再睜開眼,左眼也變得鮮紅,甚至隱隱有一些重瞳——右眼已被使用過,再也裝不回來,但沒人說,不能將右眼融入左眼中!

“在你我道路出現分歧之前,交個朋友怎樣?”

以後退隱了,還能帶著色無極走去冷峰殘月串個門。

寂寞侯:“那麽作為朋友,可否告知吾,萬教之中,你能插手幾成?”要成為苦境之黑暗,就算不親自動手,也要擁有操控之餘地。

“托歐陽上智的福,七成。”殷十九道。

“哈。”寂寞侯點頭:“足夠了。”

以他們的能力,已足夠在世間攪動風雲。素還真在明,殷十九在暗,若寂寞侯能夠掌握世間唯一有資格成為帝皇的人,讓織語長心不受力量誘惑,那麽……三人聯手,能造就一個怎樣的苦境?

“最後一句。”寂寞侯輕咳:“在我眼中,你並不是龍。”

他本是來看看那截斷六禍蒼龍天命的人,結果發現殷十九給六禍蒼龍找了一個舉世無雙的對手。苦境擁有龍氣的,確實並不只是六禍蒼龍,其中還有一個活著的……是素還真。

寂寞侯:“你是毒蛟。”一尾藏在水下,連臥龍行也看不清全貌,一動便會翻攪漫天血雨的毒蛟!

“天幸。”

殷十九:“我不吃人。”

一日後。

殷末簫從南武林歸來,單人一劍挑了翳流黑派,殺南宮神翳!

法門大小姐殷芊妘為愁落暗塵所救,聶商守護二小姐殷芊嫿重傷垂死,幸好九杯愁及時帶來造化之鑰,保住性命。

刀瘟患劍脫出牢籠,援助法門之行動被翳流與黑夷族毘非笑所阻止,為救患劍,刀瘟身中劇毒,在琉璃仙境咽下最後一口氣。

後來,翳流黑派由四聖閣之首寰宇奇藏做主,宣布原教主南宮神翳背棄中原與魔界合作之罪狀,殺醒惡者與姥無艷以及若幹叛徒,率翳流殘部轉投殘林之主皇甫笑禪門下。

殘林再度成立,融合翳流、黑夷、西南邙者、西疆毒族,獨立於中原。殘林之主與寰宇奇藏公開昔日紫蛇屋所留下的部分人體改造技術,宣布挑戰傳說中的醫者組織蒼宇醫樓,並繼續收留苦境殘疾者。

鬼差之事再度重提,殷十九重新立於風口浪尖。不少人開始認為,所謂鬼差,只不過是可憐的殘疾者被人醫治後的存在,不少村落已漸漸收容一些奇形怪狀的尚有理智存的人。

但,這件事並沒有在苦境流傳多久。

三日後,所有人親眼目睹,苦境上空天穹裂開一道黑漆漆的縫隙!無數可怕的粗根由裂縫處猛地紮入東海,黑暗瞬間籠罩東瀛群島,半棵巨木轟然一聲,險些將整個東瀛擊入海底。

東瀛陷入混亂。

中原有名的交易組織夜摩市突兀消失。直到這個時候,有些人才猜到這個組織很可能與東瀛有關。

在裂隙合攏的最後關頭,一艘浮舟從中逃出,墜落苦境南方。那是殺戮碎島僅剩的百姓。

紮根東瀛的異界火宅佛獄結界散開,是被無數粗根包圍的懸浮在東瀛群島上方的血紅大地。

火宅佛獄壓制東瀛!

又過兩日,佛獄新任的王,原王女寒煙翠親自來到琉璃仙境,與中原正道之首素還真定下和平契約。

在寒煙翠有生之年,佛獄占據東瀛,與中原互不侵犯,永不踏入中原。

第五天,異度魔界現任首領襲滅天來宣誓挑戰中原,從南武林而來的一名絕世強者六禍蒼龍應戰,與素還真三人三掌,平分秋色。

至此,殷十九與上官尋命約定的十日,已過去了一半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 繼續倒計時……公子出差作者娘失去管束。

來浪啊浪~

☆、四魌

五天時間內,殷十九帶著色無極徹底消失在中原。

世上大概只有兩個人知道他的行蹤,一個是素還真,一個是寂寞侯。

楓岫主人被仍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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